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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大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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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大富翁

得益於沈流雲的坦誠與勸慰,聞星心底的難過有所消解,轉為細微的心疼逐漸蔓延。

他也難免生出些許埋怨,倘若沈流雲從前就有這般明確的真心,他們想必不會經歷如此多的曲折。

可是轉念一想,沈流雲跟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幾乎分走他全部的耐心與寬容,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軟,放棄對其的所有苛責。

都說覆水不可收,因而比起苛責,他更應當讚許沈流雲精誠所至、勇氣可嘉。

原來赫京到柏林所需的時間不是十二個小時,而是將近一百多個日夜。

聞星把手伸進口袋裏,將之前在沙發縫隙間找出來的藥瓶遞給沈流雲,“給Cloud找玩具的時候找到的,應該是你的。”

沈流雲認出是自己遺失的那瓶藥,接了過去,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好似順利通過了一次信任考核。

“我還以為被我弄丟了。”沈流雲一臉輕松地接過藥,下一秒卻突然將聞星抱住,懶洋洋地向人索要,“如實回答會有獎勵嗎?”

如若不是因為沈流雲的手臂抱得很緊,聞星恐怕會真的以為他心裏也像面上表現得這般漫不經心。

面對這樣的沈流雲,聞星感到心很軟,笑了一下,“但這不是最基本的嗎?”

坦誠本就是戀人之間最該遵循的原則。

沈流雲動作明顯一頓,似乎有些無言以對,被這句話很快說服,聲音也跟著發悶,“那……再抱一會兒。”

聞星卻往後靠了靠,與沈流雲稍微拉開些距離,再慢慢仰頭貼上沈流雲的唇,印了一個很輕的吻。

移開的瞬間,聞星發現沈流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吻弄得很不知所措,眼睛裏也寫滿了困惑,看上去似乎還在屏息凝神。

像是被他親懵了。

他又有些忍不住地笑了下,緩緩解釋:“這個不是獎勵。”

不是抵達終點會獲得的榮譽獎杯,只是中途提供的補給品。

為此,他輕聲對沈流雲說:“辛苦了。”

沈流雲微有楞怔,倒沒有冠冕堂皇地說什麽不辛苦這種話,只是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在療養院的時候,我其實給你寫過很多信。”

聞星對此深感意外,仔細回憶了一番,才說:“有寄給我嗎?我都沒有收到過信。”

信裏面絕大部分的內容如今都已被沈流雲忘卻,只記得自己當時不確信那般潦草的字跡寄出去能不能讓人看懂,於是每寫一封,又會很快將之銷毀。

記得最初提筆寫信的時候,沈流雲想寫的其實是一封遺書,但不知道從哪一行開始寫錯,誤將遺書寫成了情書,也將原本想好的很多遍“對不起”都寫作“我愛你”。

他經常性會這般思維混亂、表述不清,有時也出現幻聽,仿佛還能聽見有人在彈奏鋼琴曲。

哪怕護工告訴他沒有人在彈琴,他也依然固執地認為是鋼琴家只對他一人開放的演奏。

“寫得很亂,就沒寄給你。”對於那些信,沈流雲如此簡略地總結。

聞星卻被他勾起一點好奇,“是嗎?都寫什麽了?”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沈流雲又不好騙聞星,便說:“很多都忘記了,感覺你也不會想看。”

聞星皺了下眉,不太客氣地開口:“沈流雲,你別總是這麽自以為是。”

他發現沈流雲總會在做一件事之前先去設想可能會有的結果,偏偏這設想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麽準確,憑空給自己增添了許多心理負擔。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沈流雲一件事:“沈流雲,我只是會經常生你的氣,但不是真的恨你。”

所以也就不會像沈流雲以為的那樣,不看他寄來的信。

人心的容量是有限的,裝進太多愛,就裝不進其他。

很早以前,沈流雲就認為聞星是很容易心軟的性格。

可如今一看,聞星並非是性格如此,他之所以產生這樣的誤解,只因他在聞星這裏得到太多特許。

聞星給他的愛太慷慨,慷慨到令他自行慚愧,只好小聲保證:“以後也不會經常讓你生氣。”

聞星對他的保證持懷疑態度,但也並沒有潑冷水,很輕地哼了一聲以作回應。

本次的談話結束後,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進行著。

即便已然有過推心置腹的坦白,聞星卻並未從沈流雲身上發覺明顯的病態,因而對此也沒有太大的實感。

直到聞星這天突然收到沈流雲的信息。

沈流雲在信息中簡短地告知他,由於新藥的副作用,他們今晚大概率不能一起吃飯。

聞星不太清楚沈流雲所說的副作用到何種程度,發過去的詢問也均未得到答覆。

因為擔憂沈流雲的情況,聞星在逛商超時有些心神不寧,依舊往購物車裏添置了兩人份的食材,反應過來後又只能一一放回。

路過一整排新鮮紅潤的小番茄,聞星突然停下了腳步,想起許久之前那道很合沈流雲胃口的番茄釀肉。

於是結賬時,賬單上便多出來了一袋小番茄,伴隨著令人肉痛的昂貴價格。

聞星回到家,樓下大門緊閉,手機裏亦沒有新的消息。

他不能確定沈流雲是因為藥物的副作用已經提前休息,還是仍然清醒地在忍受痛苦。

思慮再三,他還是將做好的番茄釀肉用保溫盒裝好,放在袋子中,掛到了樓下的門把手上,希望沈流雲能夠盡量吃一點東西。

[:照片.jpg][:做了番茄釀肉,你餓了可以吃。]做完這些,聞星上樓回到自己家,將唱片機打開,播放沈流雲送他的那張唱片。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通常喜歡整理東西,這次也不例外。

他先是整理了一遍衣櫃裏的衣服,將衣服分門別類地放好,再去整理床頭櫃的抽屜。

抽屜裏的東西不算多,擺放也並不雜亂,但他還是將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妄圖通過這樣無意義的重覆收納來理清過於雜亂的思緒。

唱片播到這部歌劇中那段最廣為人知的詠嘆調時,聞星正好在整理那些手寫卡片,準備將這些卡片轉移到音樂盒中。

音樂盒的容納空間不大,小卡片倒是都能放進去,唯獨那個信封由於長度超出了一截而無法放入。

他索性將信紙從信封中拿了出來,想著單獨放信紙試一試,卻意外在信紙上發現了自己之前沒有註意過的細節。

收到這封信時,他的註意力都聚焦於那行詩句,並沒有過多地留意這張手工制成的信紙。

此刻,聞星認真地打量著這張凹凸不平的手工紙,發現紙面上不僅混雜著一些細碎的枯葉,還有一些殘缺的字跡。

那些黑色的字跡有些只有部首,有些只有一橫或是一撇,如許多細小的蟲子般蜿蜒在紙面上,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心底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聯想: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尚且完整的時候,可能是在某個筆記本上,或是也在某張信紙上。

懷著這樣的聯想,他用手指一一撫過那些小黑字,像是在撫摸葉片的脈絡,以此將其如數拼湊完整。

經過一番努力,聞星勉強辨認出了其中的一些字,有他的名字,有好幾個“想”,也有很多個“愛”。

有音樂從遠處飄來,清晰地鉆進他的耳朵裏:你們可知道,什麽是愛情?……

我有時興奮,有時消沈我心中充滿火一樣熱情一瞬間又感到寒冷如冰幸福在遠方向我召喚轉眼間它又無蹤無影不知道為什麽終日嘆息一天天一夜夜不得安寧才知道為什麽膽戰心驚但我卻情願受此苦刑*聞星捏著信紙的手忍不住發顫,想起沈流雲不久前雲淡風輕地說在療養院給他寫過很多信。

沈流雲說很多都忘記了,也說信寫得很亂,所以沒有寄。

其實是寄了的,只是用了這樣隱晦的、難以發覺的方式。

是不想被他知道,也是怕他不會收下。

沈流雲總是這樣,將真心埋藏在很深的地方,繞來繞去,幾乎不讓人輕易窺見。

那些蜿蜒在紙面上的蟲子好似順著聞星的手指爬進了他的身體裏,一點一點地啃噬他的心臟,帶來細密而連綿的痛意。

透過這些殘缺的字,聞星得以窺見了沈流雲那些輾轉反側的一百多個日夜,那些未曾道出口的猶豫不決、掙紮不斷,像唱詞中那般心甘情願受此苦刑。

原來早在他不曾知曉時,沈流雲便已在信紙上對他說過很多遍愛和想念。

他希望沈流雲以後能夠直接一點、坦率一點,不必愛得這麽百轉千回、小心翼翼。

可以少說對不起,多說我愛你。

翌日清晨,聞星照常出門,發現樓下的門把上依然掛著塑料袋,只是裏面的保溫盒已經不在,多出了一張小小的畫紙。

畫紙上,兩顆飽滿的小番茄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塗著明亮的色彩,閃著幸福的光澤。

聞星拿出手機,延遲地看到好幾條未讀消息。

[:以前聽說過一個笑話,在德國只有富翁才買得起一大袋番茄][:我現在感覺我也是富翁][:愛情大富翁]

【作者有話說】

*《費加羅婚禮》中的著名唱段《你們可知道什麽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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